乔茜做好转科记录，又仔细核对了一遍，拿着病历夹跑到外科11楼，被护士告知秦睿前脚刚进了手术室。

还真是够忙的，乔茜只好迎合他的时间，麻烦护士要是秦睿回了病区就告知她。

妇产科病区的休息室有个冰箱，里面一排可乐属于乔茜，她取走一罐，拉开拉环，仰头猛灌，透心冰凉，极度舒爽。

坐回电脑前开始整理近期的病历，不知何时周主任站在她身后，轻轻扶着她肩膀，依旧是温温软软的语气，“小乔啊，休息还在这义务加班？”

周文瑛保养很好，皮肤丝毫不见松弛或者细纹，身材也没有走样，过肩长发烫着大波浪，笑容优雅，很难让人相信是个奔五的人。

乔茜回转身，一双杏眼笑起来就有些可爱，“我还在等外科那边对接一下手术记录。”

周文瑛搬了一张凳子坐到她身边，一手拄着脸颊，有些感慨：“年轻的时候真是精力无限，但是像你们这样的年纪应该好好享受人生，不要老是工作工作，工作之外还有生活。”

乔茜莞尔。

“惊天八卦！”护士唐佳佳风风火火地跑进办公室，连带着圆润脸颊上的肉也一颤一颤的，跑到乔茜她们跟前才急急刹住脚。

“你们知道吗？37床那个产妇家属终于出现了！这回男人抱着儿子在跟她讲要跟家里老婆离婚呢！”

周文瑛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唐佳佳立马投降状，“周主任，我绝对不是有意打探病人隐私，我给她换补液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他们既然不避嫌，就不怕别人知道是吧？”

唐佳佳眨了眨眼那双大眼，无辜状。

“行了，”周文瑛无奈，“以后少八卦病人私事！”

唐佳佳抿嘴，给嘴巴上了拉链。

周主任扶额挥了挥手，“行了，干活去吧。”

“哦哦哦，差点忘了，”唐佳佳出门时回转身：“36床说她刀口有些不舒服。”

“我去看看。”乔茜已经起身走向病房。

周文瑛摇头，叹了口气，自语：“年轻人啊……”

路过护士站，几个护士还在那小声八卦，无非是对37床道德的谴责，只有倪晓雯似乎为她争辩：“既然有人能够插足，那证明夫妻双方的感情已经出现问题了呀！”

“是是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知谁来了这么一句。

倪晓雯嘴一撅，“你们说话也不要这么难听。”

“……”

医护工作忙且累，压力也大，需要八卦调节和安抚他们的单调乏味的心灵，有时过于沉默反倒显得另类。

乔茜向来不予理会，她径直走到36床，查看伤口，没什么异常。

“医生，我就是想问问你，”病人脸色有些苍白，语气虚弱，“我老公来问过我情况吗？”

乔茜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老实回答她：“没有。”

“这次他肯定对我太失望了，以前我们感情很好的。”她似乎终于逮到个人，开始倾诉。

尽管乔茜不愿听这些。

“那天晚上是同学聚会，那天送我来的，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初恋，大家喝了点酒，只是一时冲动……”

女病人的话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我一直会想起他，遗憾我们没有走在一起，但是我真的找不到比我老公更合适的结婚对象……”

乔茜不知道她跟她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获得安慰还是只是想倾诉？可是，做错了就是错了，成年人都应该具备承担后果的能力。

最终，她只是点了点头，告诉对方：“好好休息，恢复好就可以出院了。”

走出病房的时候看到37床的病床前，矮胖的中年男人手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乍一看真像幸福的一家三口，尽管俩人有点不搭。

作为妇产医生，37床在乔茜眼里跟普通产妇没有什么差别，就是年轻一些，漂亮一些；可是作为乔茜本身，她觉得这个画面有些扎眼。

妇产科是个埋藏秘密的地方，妇产科医生了解病人的生育情况，甚至是性生活状况，多少会知道一些生活隐私，会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看多了，不免会对婚姻产生怀疑。

人们总是在追逐一些得不到或者遗憾错失的东西，对身边显而易见的平淡安稳视而不见，去选择一条铤而走险、离经叛道的路。

乔茜想到自己对秦睿的感觉，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曾经爱而不得，所以这些年才会念念不忘，其实感情早就淡了也未尝不是不可能。

她想不到答案，迷迷糊糊趴在电脑前睡着了，醒来已是下午，办公室里没有人，桌上的可乐不见了。

乔茜站起身，搭在肩上的一件白大褂随之掉落。

她弯腰捡起，白大褂干净清洁，没有半点污渍，胸前口袋别着的工号牌写着：外科副主任医师，秦睿。

乔茜想都没想，抓着白大褂从楼道跑上11楼，跑得气喘吁吁。

途中她撞见自己病区的护士倪晓雯，红着脸往下跑，两人只打了个照面，乔茜也没有多想。

秦睿靠坐在靠窗的办公桌上，似乎在阅读什么文件，黑色西裤，浅蓝色衬衫，胸前打着一条墨蓝色领带，腰身劲瘦，即使坐着也完全不见赘肉。

乔茜第一次看他穿这么正式，以往印象中他总是洗手服、白大褂，有点随意不羁。

这样的秦睿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见到乔茜，秦睿扬起唇角，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似乎很愉快，“怎么？年纪轻轻缺乏锻炼，跑一层楼就喘成这样了？”

乔茜起伏着胸腔平复呼吸，几缕发丝散乱，挡住视线，又被她吹开，脸颊微红，镜片后一双圆瞪的杏目酝酿着薄怒。

“我的可乐是你扔的！？”她开门见山地质问。

“我以为你是来感谢我的衣服。”秦睿不咸不淡，视线在她手中的白大褂上。

“还给你！”乔茜直直扔过去，又被稳稳接住，见他站起身，抖了抖，披在自己身上，风度卓然。

“我问你，你是不是扔我可乐了？”乔茜开始较真，需要一个明确答案。

秦睿双手插在裤兜里，向她走近一些，“喝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

“我说了，那是我的个人问题，你不要管！”乔茜扬起下巴看他。

秦睿抿唇不语，就这样与她对视。他的唇恰到好处中稍带丰腴，乔茜从他下沉的嘴角和深邃的眸中竟看到点受伤的情绪。

一定是她看错了。

乔茜撇开眼，语气却放软了些，“反正，你就是不要管我！”

“管不管你另说，碳酸饮料少喝。”秦睿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局面僵持。

以前乔茜就觉得秦睿有轻微的强迫症或者控制欲，洗手要洗两遍，东西要放在固定的位置，在他的世界任何事物都是井然有序。

他觉得不对的，就会纠正，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以往不消第三次，乔茜就会乖乖改正。

可是，现在不行，乔茜不答应，凭什么呢！？

“你是不是强迫症？是不是控制欲太强了？能让你见不惯的事情多了，管这管那累不累？”

秦睿抿唇，“我不是对谁都这样。”

乔茜不想理，转身就走，又被叫住。

秦睿提醒她：“手术记录。”

乔茜：“……”

于是，接下去的画面变成乔茜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秦睿在旁指导。

他躬下身子，双手绕过乔茜支撑在电脑桌上，这个姿势，正好把乔茜包裹在里面，倒是自然得很。

乔茜的视线稍往上，就可以看见他衬衣领里若隐若现的喉结。

萦绕四周的是他的气息，还是那样熟悉的，清冽中带着点柔和，与以往无异。

乔茜很难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她忍了忍，但是忍不下，站起身，猝不及防头顶磕到对方下巴，双方都吃痛，一个捂着头顶，一个托着下巴。

秦睿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乔茜发顶，艰难出声：“没事吧？”

乔茜：“……”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她看着秦睿关切的样子，突然眼眶有些发红，不知道是因为痛的还是其他。但很快，乔茜收敛情绪，挪了挪凳子，“您坐吧，我站着。”

秦睿看她一眼，乖乖就坐。

他的打字手法很快，骨节分明的十指很好看，基本不需要乔茜，自己一个人完成记录。

乔茜有些无语，感情她从上午等到现在，就是……这样？

秦睿看了眼时间，“今天不是休息吗？回去吧。”

乔茜也不管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轮休这件事，有一种深深的，被戏弄的感觉。

见她愣着，秦睿有些抱歉，“今天还有个会，不能送你回去了。”

乔茜：……谁让你送了！？

晚上，乔茜趴在床上打电话给戴瑜抱怨，戴瑜给她分析：“这个老秦，该不会是对你还有意思吧？以前他不也老爱逗你吗？”

乔茜翻了个身，仰躺着，面对天花板，想了想，“不可能。”

戴瑜：“怎么就不可能了？你自信一点好不好？”

乔茜摆弄着指甲，“他要是喜欢我，就会接受我的告白，他要是喜欢我，就不会跟别人结婚。”

戴瑜：“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也有可能他是迫不得已才跟他前妻结的婚，比如奉子成婚什么的？”

虽然戴瑜看不到，但乔茜还是一脸嫌弃，“你脑残小说看多了吧你？”

戴瑜：“行吧行吧，我脑残，那段时间老秦还挺洁身自好的哦？”

乔茜不予置评。

戴瑜八卦心起，“那你说说他们为什么离婚？”

乔茜几乎克制不住要咆哮：“我哪知道？！而且，我真的不想知道。”

乔茜顿了顿，对戴瑜说：“我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也从来没有想过结婚这回事，但是我简直对婚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你又何来感慨？”戴瑜瞬间听上去有点恹恹的。

而不等乔茜分析，戴瑜就打算收线，“老薛回来了，我去候着，下次聊！”

下一秒听筒里传来盲音。

乔茜：“……”

另一边，薛元斌一回来就进了浴室洗澡，戴瑜把手上接过的外套凑在鼻子上闻了闻。

“明明，该对婚姻产生怀疑的人是我呀，乔茜那丫头有什么好感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