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在傍晚拨打乔茜电话，无人接听，他去敲酒店房门，无人应答。他便去前台询问，前台客服说乔茜自下午进了房间就没出来过，秦睿觉察出有些不对劲，跟前台拿着备用房卡开门，便看见瑟缩在被窝里的乔茜。

秦睿忙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很烫，又试着唤她，乔茜勉强颤着声应答。

“这怎么办？需不需要拨打救护电话？”前台询问。

“暂时不需要，我是医生，这里由我照顾就好。”秦睿简短又不失礼貌地回答她。

前台知道最近在这里举办的医学交流会，入住的自然很多都是医生，她看一眼秦睿，觉得可以信任，便退了出去。

秦睿回自己房间拿了备用药，扶着乔茜起身，给她喂了退烧药，便守在她房间里。

乔茜睡得迷迷糊糊，出了一身汗，秦睿不时拿毛巾擦拭给她物理降温，又隔半小时给她量体温，直到她体温渐渐降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这样照顾一个人的经历，但只要用心，很多事便可以无师自通。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床头的手机振动，乔茜没有设置密码，是一个叫“阿哲”的人发过来的信息：上次你好像有点不开心？等你哪天心情好了，我们再约一起攀爬？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秦睿没有动她手机，过一会又是另外一条：明天呢？明天怎么样？

秦睿“啧”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有点烦躁。

等到乔茜幽幽转醒已是夜深，目光所及便是站在窗前的背影，白色的衬衫有些微的褶皱，不影响他身姿挺拔。

意识到身后的响动，秦睿走到床前，又用手背往乔茜额上探了探，关切询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乔茜怔怔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情况。

“刚才你发热，吃了药，现在应该退烧了。”

秦睿声音温温的，他的脸近在眼前，身后是落地窗下隐隐绰绰的路灯光线，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浪涛，增添了几分虚幻感。乔茜下意识地捏了把自己大腿，有点疼，那应该是真实的。

她的反应让秦睿有点想笑，“肚子饿吗？想吃点什么？”

被这么一问，乔茜才想起这一天基本没怎么吃东西，这回精神好转胃里便唱起了空城计，她脱口而出：“想吃你煮的鸡蛋面。”

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算是恃宠而骄吗？仗着秦睿对她好了一些，就要上天了？这个时候哪里去煮面？

秦睿倒没有觉得她提了一个无理要求，他想了想，“还是吃清淡一些的，面我以后煮给你吃。”

说着他出了房间，再进门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碗粥。

乔茜小口喝粥，里面很有料，海参和虾仁，都是海边常见的食材。她偷偷抬眼看秦睿，对方正淡笑着看她，那眼神，竟有说不出的温柔。

乔茜不敢再看，认真把粥喝完，又沁出一层薄汗，人也舒服多了。

秦睿把餐具收好，又指了指床头的手机，提醒她：“刚才好像有微信提示。”

乔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几个未接来电来自秦睿，还有几条微信，来自徐彦哲。

她简短地给徐彦哲回信息：这几天不在榆城。

或许可以加上“改天再约”几个字显得礼貌，但她不习惯那些虚假的客套。

乔茜抬起头，视线便落在秦睿身上，他坐在床边，正侧着身子看着她，周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但还是看得乔茜不自在，竟生出几分心虚，便下意识地解释：“是徐彦哲，他说要约我一起去攀爬。”

“嗯。”秦睿淡淡应了声。

嗯？然后呢？没有下文了？她刚说的可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要约她出去，难道秦睿是木头没有反应的吗？乔茜一直很纠结，很在意这个问题，并且事关重大。

秦睿似乎笑了笑，又眯着眼睛认真想了想，“如果能让自己高兴，那你可以和他一起出去玩。”

见乔茜埋着头不说话，秦睿又补充了句：“我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你有交往异性朋友的权利。”

控制欲？占有欲？乔茜似乎从这句话中分辨出点什么别的意味，心中暗生欢喜，便悄咪咪抬头去看秦睿。

秦睿当然没能看懂她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挪了挪身子，坐得离她近一些，似乎经过仔细斟酌才郑重开口。

“小乔，”他说：“那你介不介意我离过婚，还有个朗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就像从一片幻想中强行插入的现实片段，乔茜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你介不介意我之前谈过的女朋友？”

或许是秦睿态度过分郑重，反倒显得乔茜很轻松，她耸了耸肩，“都过去了不是吗？有什么好介意的？”

就像上次在医院见到李梦，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

秦睿便也放松了下来，他扶着她肩膀，看进她眼里，神情格外认真，“那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说……再相信我一次，让我们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很有诱惑力的四个字，可是从哪里开始重新来过呢？他们之前，有过“开始”吗？乔茜有些发懵。

他的声音就像坚冰融化而成的汩汩春水，极具蛊惑，有可能是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但是更大的可能是自己的内心早就雀跃地想要扑向一个渴望已久的怀抱，于是，乔茜点了点头，喉咙里的声音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好。”

随即，她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小小的欢喜逐渐被放大，从心中满溢出来，变成脸上一个绽成花一样的笑容。

秦睿早已激动地迫不及待把她揽进怀里，此刻早已忘记她是个病人，抱得她险些喘不过气，可是唯有紧紧相拥才能找到真实感。

隔了那么长的时间，终于坦诚相交，终于确认彼此感情，有种失而复得的珍贵，也该庆幸。

秦睿稍稍松开怀抱，俯下身去吻她，却被乔茜堵住了唇。

“不可以？”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那个……虽然被传染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小心为好，等我通过检测好吗？”哪怕是微小的可能，乔茜也不想让他冒险。

秦睿扬了扬眉，“哦？这个时候记起来了？”

“嗯？”

秦睿不打算戳穿，昨晚她可是相当热情，搂着他脖子不让他走开，她的吻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章法，胡乱地落在他唇上，却让人无法抗拒。

他笑了笑，“没关系，我的口腔很健康，即使有问题，也不会感染。”

可是，最终这个吻没能完成。

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吵闹声，大概是一对小情侣在吵架，秦睿皱了皱眉，“我出去看下。”

他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了带门，但还是留了一道缝隙，乔茜依稀听到秦睿的声音，“我女朋友身体不太好，她需要休息，麻烦你们要吵架换个地方，好吗？”

“女朋友”三个字让乔茜心里异常舒适。

吵闹声止住，秦睿回到房间，乔茜已经缩进被窝，刚才被打断之后便很难找回原先的氛围，他替乔茜掖了掖被角，在她额上落下一个晚安吻，“早点睡吧。”

这一晚，两个人各自聆听着窗外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有种尘埃落定的满足感。

在榆城的戴瑜这一夜却是辗转反侧。

薛元斌和前妻的孩子在他们家过了一个周末，或许是对于缺失父爱的补偿，薛元斌对儿子十分溺爱，已经到了戴瑜无法忍受的地步。

傍晚他妈妈，也就是薛元斌的前妻过来将孩子接回家，戴瑜在他前妻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薛元斌每次晚归，身上都是这个味道，起初戴瑜觉得生意场上的男人，逢场作戏的应酬在所难免，她大度体谅，从不在意，从不过问。

直到在他前妻身上闻到同样的味道，戴瑜才清醒，就算是逢场作戏的应酬，也没有必要找同一个女人吧？

那种香味很独特，会是巧合吗？还是，那些夜晚薛元斌根本就是和他前妻在一起？

戴瑜不敢往下想。

她之前问过薛元斌和前妻离婚的理由，他只说，两人只顾着事业，交流渐少，渐渐疏远，感情也淡了。

正因如此，他说戴瑜不需要有事业，甚至不需要工作，他能养活她。

可能他只想要一个人围着他转的感觉，但是被圈养的金丝雀也少了几分鲜活滋味。

当天晚上，戴瑜试探着问薛元斌：“我们也生个孩子好不好？”

薛元斌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怎么想到这个？你不怕身材走样了？”

“身材锻炼之后还可以恢复，”戴瑜和薛元斌说话，总带着点娇嗔意味，跟平时很不一样，“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今晚的发现给戴瑜带来危机感，她想，一个孩子或许对她，对于他们的关系是种保障。

薛元斌拍了拍她的后脑，就像安抚宠物一般，“乖，这事我们以后再说。”

显而易见的回避，戴瑜的一颗心渐渐下沉。

她想起另一件烦心事，只期待乔茜和秦睿赶快回来。